【by:数他花信】
看你色相明媚,
浇我胸中块垒。
——夜航船
谭宗明从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悄悄逃出来了,这并不容易。
他是这个宴会的主角之一,有很多双或者饥渴,或者仰慕,或者憧憬的眼睛,大胆的,或者悄悄的看着他。
老实说他是享受这种瞩目的,绝大多数情况下。
但是偶尔,比如今天,他有点疲惫。
灯光有点太晃眼了,笑容有点太满了,香槟有点太甜了,谭总有点太完美了,他笑着笑着,觉得有点透不过气。
他开始忍不住在两条腿之间不断移动重心,他开始忍不住对眼前的人露出格外温柔的笑脸频频碰杯以期结束谈话,他开始把香槟杯一会儿拿在左手一会儿拿在又手,他开始看到冷餐有点反胃。
胃里蠢蠢欲动的翻滚开始蔓延,他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半个小时候后他久违的逃跑了。
宴会厅是他君领天下的战场,可是再伟大的君主,也偶尔会恐惧君王的光辉。
所以谭宗明逃了出来。他对这家酒店很熟悉,他礼貌的暗示自己要去洗手间,然后从货梯溜到了酒店背面的小巷子里。
厨房里不见天日的勤杂工在这里卸货装货,客房部的人在这里处理垃圾,服务员,保洁,厨子,门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制服的人在这里抽烟,交换情报,喝一杯高级套房里酒,品评着日复一日的客人。
谭宗明就藏在这里。他藏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把领结撤掉塞进口袋里,弄乱被认真固定过的头发,卷起裤脚,把衬衫从裤腰里扯出来,君王的华彩在一点点消失。直到他彻底将那个疲惫的谭宗明从暗室中放出来,他才撇着八字步走到烟民中间,去求后厨的勤杂工们奢他一根烟。
这些人还没有机会出现在光辉灿烂的大堂或者宴会厅,当然也不会认识他。
谭宗明心满意足的抽着五块钱一包的劣烟,坐在一个倒扣着的塑料收纳箱上,他右腿小腿搭在左腿大腿上,弓着背,享受这一刻的落魄。
幸好他还是把手机带在了身边。他一直没有用plus,手机小一点,方便藏在礼服里。
谭宗明想了一圈,最后他给赵启平发了微信。
“ 赵医生,有空喝酒么?我请客。”
发完微信,谭宗明掐灭了手机屏,垂头等着。
这根讨来的烟,快抽完了。
谭宗明出了一口气,准备打电话叫助理来接他了。这时候微信回复跳了出来。
“ 刚完手术,需要酒精。哪儿喝?”
谭宗明对着手机呵呵笑出了声,一脸褶子。
他打给了助理,“下来接我吧,后厨那个门。”
谭宗明的黑色商务车逡巡在第一医院住院部大院儿的停车场里,深更半夜,居然还是车满为患。
人啊,生老病死。
谭宗明给赵启平发微信:“来住院部后面的门吧,我找不到地方停车。直接上车走吧。”
谭宗明的车又晃荡了十分钟,有了停车位,赵启平还没有回复。
“怎么没留个电话呢?” 谭宗明静静等着,看着已经集体灭灯的病房楼层,看着120的急救车呼啸着来了又去。
一瞬间他想,最后他会在车里,还是楼里?
然后赵启平就回复了微信:“对不起,刚刚睡着了。我下来了。”
五分钟后谭宗明看到了站在停车场里到处看的赵启平,司机很有眼力的打亮了双跳灯,开门下车要去招呼赵医生。可谭宗明让司机回去了。他自己下了车,靠在车门口,叫了一声:“赵医生。”
谭宗明声音不大,可这时候的医院几乎是一片寂静了。赵启平准确的回了头。
“赵医生救死扶伤辛苦了。” 谭宗明转头对瘫坐在身边的赵启平说。
“ 妈的,这车座儿比我家沙发还舒服。” 赵启平闭着眼睛笑着说。
“ 回头把座椅拆了,送赵医生家里去。”谭宗明也跟着笑起来。
“去哪儿喝?” 赵启平黏在椅背上,微微转了点头,拿眼角瞟着谭宗明。
“ 去赵医生常去的地方吧,行么?”
“ 那地儿没法儿停你的车,要被刮花的。”
“ 可我是有钱人啊,我有司机的。” 谭宗明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赵启平的腿,“停车不用你我劳神。”
谭宗明和赵启平一路闭目养神,司机准确的把他们送到了赵启平指定的地方。
日料店开在民居里,灯光昏暗,深夜了,客人不少,谈兴很好。
这不是吃冷冰冰的寿司刺身的日料点,这里主要做拉面,炒饭,炙物等等,喝的的是麒麟啤酒和各色清酒烧酒,吃的是烤鱼烤蔬菜烤肉。
旁边有喝得兴起唱歌儿的日本上班族,也有笑得放松的姑娘。
姑娘们妝花了,头发乱了,衣服上染着烤肉味儿,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脚从硬皮鞋里解脱了出来。
赵启平熟稔的和俊俏的服务员们打招呼。服务员为他拿来存酒,很快的点了几个常吃的菜。
直到菜上了桌,服务员为两人斟了第一杯酒,鞠了躬说了“慢用”后,赵启平还谭宗明还没说过一句话。
赵启平举杯,谭宗明和赵启平碰了一下。两人都一口干了清酒。长出了一口气。
“ 今晚去我家吧。”
“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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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耍流氓,失落夜航船。
哎呀,我在欺负老谭。